兰州当代艺术的进程,已有很多批评家和艺术家谈到,在此,我不想重复。90年代后期,兰州艺术家集体迁移北京,并在其后的近十年中,以特立独行的个性,在当代艺术的前沿创作着不同形式的作品,引起广泛的关注。但抛开作品的表明形式不谈,兰州艺术家都有着某种程度的相似点和精神诉求。在讨论兰州的艺术生态时,为了便于说明它所产生的环境和相关的发展动机,从几条大的方面叙述,应该更加容易把握这种趋同和相似点。
一:贫瘠的地理和单一的人文环境
兰州始建于公元前86年,最早的居民是戍边的军人和家属。属于移民城市。地处中国版图的中心,即北纬36度、东经103度40分。平均海拔1500米,气候干燥、昼夜温差大,具有盆地城市的特征。古称“金城”有比喻其坚固的意思,因此,盆地和移民是兰州的地理、人文两大原始特点。移民来自各地,无须恪守规则,因此性格豪放、粗蛮,不拘一格。而四面环山中间低陷的盆地特征,又适宜防守,一年四季城里感觉不到风沙的进入,也很少有外来的东西顽固的侵入,这即有好处,也形成了一种固守、自保、不求外进、自己自足的生活状态。另一方面,移民的复杂个性又渴望冲出这种固守,因此,必须固守和渴望冲破就构成了兰州最早的地理及人文的矛盾的原生态状况。其后的文化发展和个性形成,都与此有关。基于这样的地理环境,现代艺术的早期启蒙和产生基本赖于自觉和自身文化的积累。其成熟、生长、收获是自自然然、瓜熟蒂落的自然结果。不能说它没有经过信息和外力的影响,但由于兰州的偏僻和交通等的原因,它接受信息时,基本上是被动的,而且这些信息和影响是要经过相当长的时间才可以变为它的营养。一方面,我们可以批评兰州是井底之蛙,只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天,而坚定地以为这是最大的天。但这样的信念却诞生了另一现象,就是绝对的自信和坚定。这无疑成全了兰州的艺术家,这样的世界观无意中吻合了艺术的一条规则,那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以不变应万变。
艺术尽管说是一条智慧之道,但这只是非常笼统的说法。在智慧的说辞之下,隐藏的是具体的付出和对目标的执着。所以,这看似矛盾的两种现象奇怪的在兰州艺术家身上并存,失败也是他,成功也是他。在信息爆炸,全球化的今天,我们缺的不是综合性、活跃的聪明和智慧,反而是井底之蛙的固守和坚韧。后现代的艺术理论原则告诉我们,这种现象并不代表落后和进步,而是象征着地域文化的个性特点,它丰富并构成了当代艺术生态的一个重要部分。
二:坚固却无法接轨的个人意识
从50年代到80年代初,兰州那些带着理想主义的艺术爱好者和艺术家,由于历史原因和自身条件的限制,在30年的时间里,历经社会上的种种变化,许多人已改行和被迫收起曾经的艺术梦想,少部分的艺术家,用各种办法完成自己所热爱的艺术事业。今天看来,这些人的初衷和30年前相比并没有多少质的改变。除了技法上的成熟以外,我们看不到他自身的转型和发展。一方面,我们误以为这是固步自封和毫无新意的结果,但如此多的艺术家基本形态都出奇的一致,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反思。用现在的话讲,叫趋同性,而这种趋同性究竟为什么会在这样的艺术家身上出现呢?又为什么个性完全不同的艺术家,骨子里所坚持的艺术理想和对艺术的疯狂热爱又会十分相近呢?这决不是简单的人类共性的原因,细细想想,尽管原因不一样,但受当时当地地理环境的影响和人文传统的作用可以肯定是主要因素。这种作用,虽然由于艺术家个性和艺术倾向的不同,所受教育和影响的不同,而在形式上各有区别。但抛开这些外在因素去研究,却发现了众多现在还在坚持艺术理想的艺术家体现在人格因素上的固守和坚韧是惊人的一致!尽管许多人的坚持让人感到荒诞,甚至有几分可笑。(这主要指他的所谓美术史意义的地位结果,包括他的作品是否具有当代性)但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思潮、运动以及拜金主义的今天,这些艺术家所留下的痕迹,那些印证个人生命历程和心血的个人痕迹,确实摆脱了所有的主义和潮流,成为一部独具个人化的时间简史,这不能不让人重新评价。换句话说,这样的艺术家用一生完成了一件作品,他所有不符合当代成功条件的作品和人生历程,正因具有悲壮的宿命意识而让人震撼。如果说,这些艺术家的作品由于不具备当代性和提供不出更多的信息能量以及新的可能,不具有对当下问题的参与性因而不具备美术史意义上的评价可能的话,那他终其一生而追求的艺术事业,那种古典意义上的典型艺术家的生存方式和活法,难道不也是一件后现代艺术作品吗?!“精神也是一种作品”有的作品是艺术家创作的物品,而有的却是艺术家本人,这两者都具备解释学意义上的作品含义。
地理环境的限制,人文资源的缺乏,艺术生态的不理解和恶劣,几个因素逼迫艺术家走向一种无奈和被迫选择。而这些因素在一个漫长的时间过程中,就逐渐演化为艺术家的生存现实。一方面,这样的艺术家在现实面前并不回避,仍然坚持着理想主义的梦想。另一方面,长久毫无结果的实践,只能导致内心更加坚定和彻底放弃对现实的依赖。如果说,最初的梦想仍寄希望于世俗成功的话,那么,在残酷的适者生存的现实空间,梦想没有破灭,而是通过修炼和转移,移植到对艺术本身的实践上来。这已变为一种生活方式,日出而息,日落而做,画画、看书、喝酒、聊天,如此循环往复,最终走向平静。所有的孤独和梦想就变成了一张张既不是潮流之作,也谈不上时代之作的作品。无意中吻合着王阳明所说“知行合一”。
张振中是这样的老艺术家,1940年生,1962年毕业于兰州艺术学院美术系油画专业。师承常书鸿、刘文清。张老师一头白发,形象清瘦。你只要看看他的眼睛,就能感觉到是一位修炼很深充满意志力的智慧老人。在82年兰州上学时,我就听说过他的名声,是个性鲜明、极端热爱艺术、富有冒险精神的艺术家。只是那时的我,感觉和张老师相距遥远,20年后的今天,我才有缘第一次见到他。他是朋友铁军的老师,我们交流时多次谈到张老师,所以第一次见面就能感觉他对艺术的执着远比我认为的更加强烈。更让我吃惊的是他来自对行为艺术的深切理解。“行为艺术是一种很深刻的艺术形式,如果我年轻20岁,我不会选择绘画”。这样的见解在67岁的老人那里谈出,确实让人触动。尽管我并不清楚是否还有别的老人也这样理解行为艺术,但在偏僻的兰州,这样的理解是我没有想到的。批评家田卫戈在《人在图画中——读张振中先生风景油画》的评论文章中写到:“风景,对于张振中先生来说,是最乐于表现也是最轻松的主题之一。风景,更是他经常产生强烈激动情绪和作画欲念的对象。当自然景观最终演化为他的作品时,我们看到真正的风景已不再是那片所谓的景色,而是画家注入了激情的一个艺术化的新空间,这个转化过程不单是意识支配下的行为结果,而是情感体验的具体反映。由自然景观的引发的情感激越鲜明地流露在一幅幅画面中,令我们不能再去追究风光的优美而是用心去聆听画家吟诵的那一曲乡村歌谣,这意味着我们也随着画家的感悟进入了艺术化的风景”。
牛龙波,1953年生于兰州,长在兰州,一辈子画油画静物,从不卖也不办展览,只是自己在那里像做佛事一样认真去做。十年前,我并不理解,误以为这是保守主义和古板相结合的作品,十年过去了,在经历了许许多多后,我明白了,这是他守之如生命的东西。既然如生命,便不能缺失。毫无所求、借此寄托梦想是他心灵的自画像。也许是出于这种原因,他终生没有结婚,还负担着抚养他弟弟孩子的责任。平平静静,安安心心,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这可以从他所画的祥和的静物中读到。虽然我也同时读出了孤独和寂寞,但更多的是宁静。
三:孤独的心灵和宿命意识
在甘肃河西走廊的祁连山脉,生活着一种西北特有的植物----骆驼刺。属落叶灌木,枝上多刺,叶长圆形,花分红色,6月开花,8月最旺盛,每朵花可开20余天。这是一种极普通的植物,如果我们走在戈壁中,我们并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冬季来临时,它地表上面的部分会完全干燥死去,我们可以砍掉它当柴烧。可来年的春天,它的根部又会发出新的枝条!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和严酷,其它野草和植物无法生存的沙漠、戈壁滩,它都能顽强的活下去。它的根可以扎在地下20米,以吸取少量的水分存活。在春天多雨的季节里吸足了水分,可供这一丛骆驼刺一年的生命之需,即使骆驼把它吃得一点不剩,它也会重新发芽生长。骆驼刺的全部生活就是生存和顽强的活下去。我敬畏这种植物,是因为它很像兰州艺术家。
佘国刚(1936--1996)祖籍浙江宁波,
1936年7月出生于南京。1996年4月22日在兰州跳楼自杀身亡,享年60岁。他从小酷爱绘画艺术,1953年考取华东高等艺术专科学校,攻读油画专业,从师刘海粟,林风眠先生。1957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分配到兰州,扎根大西北39年,先后在兰州市群艺馆,兰州市画院等艺术单位从事艺术工作。
我从没见过他。他遗留下的近百件作品看上去更像一个敬业的美术工作者的作品,看不到所谓的当代意识,但他的生活方式和特立独行的个性,确确实实又是一个没有被时代的毛病侵袭的人。我很早就听到过他的名字,但直到最近,他的具体生活和细节才为我所知。我不是猎奇者,故意选择这样结局的艺术家来陈述这种艺术状态。但当面对他全部朴素的素描、油画及自画像时,我在追问:他究竟热爱艺术到哪一步?在这样一个偏僻、缺乏现代艺术土壤的环境中,他产生的艺术理想究竟是什么?也许,即使他活着,自己也回答不清楚,但至少他用一生做了解释。不论什么主义和流派,能用一生去实践,这本身就是极有价值的命题。我不是理论家,不能按照批评家的系统知识来评价这样的现象。而且,这样的艺术殉道者到处都有,并非兰州独有。但正因为如此,在兰州这样一个封闭环境中,产生这样的艺术家,其意义肯定是被人低估了。如果我们还相信有艺术精神,那他的一生就是结论。凡高是殉道者,只是凡高后来被市场证明了其价值,这两者没有质的化学区别。只有物理学的区别。
我们的传统对采取这样的做法不屑一顾。其实,我们大可不必耿耿于怀,原因是我们有时真的缺乏这种骨气,当一种价值遭到贬斥和变质时,死更能让我们震撼和醒悟。死又是生的延续,孔子说:“不知生,焉知死”。反过来讲,没有死,又那懂得生。与其乱七八糟地活,不如痛快淋漓地死。常人对佘国刚的自杀,一般理解为对现实的绝望,这是符合惯常意义的普通说法,虽然有受众群,却不见得摸准了艺术家的脉搏。为什么生命的消失就一定是对现实的绝望呢!这反而是超脱,是更强大的求生,是把梦想固定下来的一种方式,也是佘国刚酒神意识和宿命意识的完整结束。值得注意的是,兰州许多老艺术家身上,甚至包括更为年轻的艺术家,这种宿命意识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这里的宿命不是被动地对命运的接受,而是感慨命运的准确和有力。往往带有更强烈的悲剧论色彩,这和艺术家孤独的心灵有关。在追求艺术道路的慢长过程中,在毫无外力依靠的作用下,早已把孤独变成了武器。这很像在黑夜中行路,最初的孤独伴随着一些恐惧和寒冷,当一直走下去时,孤独早已被驯化成一种生活状态了,更多的是和天地溶为一体的自信和沉静以及顽强的个人意志。在现代,孤独已变为可笑而奇怪的词了。然而,在任何时候,只有心灵的孤独可以守住带有真理性质的阵地。因此,孤独是人活着的最高贵的品质之一。
由于孤独,更愿意接近真理和上帝,所以,兰州艺术家身上都存在着宗教情节的影子,甚至在有意无意中接受着一种仪式化的生活方式。生活行为中,也潜移默化地吻合着佛教的做人宗旨。这并没有丝毫地夸张和刻意,除了艺术上的针锋相对外,兰州艺术家在生活中的善良、宽容和爽快是一流的。
四:顽固而难以改变的艺术之梦
90年代后期,兰州一批艺术家纷纷移居北京,继续延续着以个人方式进行的艺术探索。今年已是近10个年头了。但兰州艺术家的个人方式并没有多少改变,这是在来京的兰州艺术家中最具特点的整体风貌。虽然形式上各有差异,但对艺术之梦的顽强实践,却惊人地相同。不变在现代听起来是相当危险的词义,意味着落后和顽固,而不变的代价则是沉重和痛苦并存。在物质条件依然十分恶劣的情况下,清一色的面孔却狂妄地自信。当然,这背后隐藏着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苦难和心灵煎熬。在追求真理都变得可疑而又可笑的年代,没有人在乎你追求什么意义,而是结果。更为可怕的是这种所谓结果,简直变成了不成文的规则,所有人都在默默遵守。谁违背谁就可能是失败的,也许正是这种双重压力,使兰州籍艺术家承受着新的痛苦。不能说苦难是值得自豪的,但没有放弃最初的选择而干干静静地站立着,就是一条汉子。
成力,原名陈明肃,属马,今年54岁。在现代艺术开始在兰州萌芽时,他就以前卫的姿态介入。在他近30年的艺术生涯中,他选择到北京从事现代艺术实践,使他一次次陷入生存的险境。我们是朋友,相处有十几年了。他曾在北京的家里以每天一元钱的花销维持着他的存活,以完成他的梦想。他院子里的香椿树也从刚来时的一人高长到现在的8米高。每年春天,香椿都成为他必不可少的菜肴。这些经历,在10年后的一天,当朋友喝酒时,叙述给他长年分居的妻子和上大学的女儿时,所有人都流下了泪……可他并没有改变,仍以唐吉柯德般的勇气走着自己的路,以个体的呐喊对抗着政治权利话语和诉说着对艺术的宗教般的真实。在2004年他自己创作的一部反映个人生活的短片《人民个体的私有权利—勃起》中,他有这么一段自述:“我从1998年每天早晨洗冷水澡,至今已快五年了,早上生殖器会勃起,球勃起的那种感觉坚挺,坚挺是一种力……我吃素菜、单身、创作很多作品,也卖不掉。它是一种力、一种追求、这种追求的力量很像勃起,持续不断地追求,生命本在的一种力,使人振奋,用力去做…… 我是贫困,家庭不能团圆,同行的不理解,经济的窘迫,还要努力去做,坦然的追求。我现在很平静,就像“庄子斗鸡”。第一年,斗鸡一见另一只鸡,就勃起。第二年听见别的公鸡叫还勃起。第三年它听见别的公鸡叫都很坦然。这种坦然、平静的心情才能勃起,自由才能勃起,这是生理事实。其实每一个人都会勃起,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平静地把它诉说出来,就很美,就很好”。评论家也许会说,这和艺术有什么关系?这是他自己的生活方式。然而,一个人离开了生存的土壤,其作品本身就非常可疑。生活的艰辛不是我探讨的目的,有太多的人比这更苦,但如果有人甘愿冒艰辛之苦而为了精神追求的话,这样的艰苦正是一种近乎仪式化的精神境界,是一种信仰,完全不同于一般的自然的艰苦。
如果我们按照美术史的角度来讲,这些艺术家的作品也许还没有被排列之上,但其一,当代美术史的编写方法并不另人信服。其二,这些艺术家特立独行的个性和艺术精神并不应该因为美术史的地位问题而得到湮灭。其三,我们并不是从美术史角度讨论艺术家的作品,而是对艺术家背后隐藏的精神线路进行清理。否则,我们将进入无休止的无聊争论中而难见真意。如果无法阐明这背后的精神,便根本无法了解和解释其后兰州艺术家的精神趋同。正是由于这样的艺术精神的延续,使兰州艺术家形成了独特的艺术状态。当然,成力的结果并非有意而为,他一贯的生活态度就是随意而自由的,并不会为了所谓的主义而固执不变,只是他的身上存在着我们称为精神的东西和信仰,才会让他独自走到今天。他创作的“政治和性的作品”只要你站在画面前,就会被那种坦露、大胆、甚至野蛮但却是最具震撼力的画面所折服,同时也为一个艺术家的胆气而受着感动。但在现实环境中,已逐渐接纳走向前台的现代艺术的总体社会环境是不容许这样违反道德提问作品出现的。孔子说:“古人内不化而外化,今人外不化而内化”对成立而言,内也不化,外也不化。难道是他错了吗?思考成力这个人,你会突然明白:为什么齐白石会一帆风顺,而林风眠为什么会坎坷一生?
五:无为之地
现在的艺术界和其它行业的游戏规则一摸一样。所以很多聪明的艺术家以智慧为理由,把垃圾作品贯名为新艺术、新思路、或不同于老艺术家的。在市场看好的前提下,狡猾地说:别在搞老掉牙的东西了……曾有一位母亲指着鲜花围绕,闪光灯闪耀的明星艺术家说:“孩子,这就是你要成为的样子。”我真的羞愧,想起那位叼着大雪茄也不招人喜欢的丘吉尔说:“宁肯给我十个印度,也不换一个莎士比亚”的豪迈时,我自卑得要死。为此,我向成力致敬!向佘国刚致敬!向永远没穿干净的冯国栋致敬!向大同大张致敬!向并没有获得成功的张老师和牛龙波致敬!向仍然守护艺术理想的兰州艺术家致敬!向所有为现代艺术真实贡献一生的人致敬!
兰州艺术家的整体艺术状态是缺乏潮流感、不合群的甚至是滞后的,但确实是坚硬无比的。是将生活和实践几乎无法分开的相当狠的精神实践。同时,又由于孤独和不合群而充满着自相矛盾。这表现在生活上的狼狈不堪,常常被列为最贫困的艺术家。但在伴随着一场恸哭后,什么都没改变,因此又是相当痛苦的。这实际上已无法用原因来解释,只能如此,这就是定数。日本电影《望乡》中的南洋妓女,在死后都会把墓碑朝向家乡的方向,寄托对魂归故里的共同愿望。兰州艺术家的理想追求也同样含有对不具体化的魂归故里的愿望。只是这里的魂归故里不是家乡,而是不是信仰的信仰。有人说过,历史是重复的,艺术史也是重复的,只要你选择了它,这条道路上就是残酷和不平衡的。为此,艺术家并无怨言,既然有人上天,那就有人入地。现代艺术的第一个轮回还没有结束,老艺术家还顽强地活着,更年轻的艺术家又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汇集到北京、汇集到宋庄、798、和草场地……致富的艺术家继续盖着又大又坚实的房子,刚来的流浪艺术家仍然重复着前代生存艰难的追梦之路,这就是循环,这就是重复。再过100年,还是如此,生生不息。在有人大红大紫的同时,仍有孤独的艺术家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悲剧永远多于喜剧,这是历史的必然。成功规则也不会随着不成功人的数量的增加而有所改变。但历史又很公平,在你走过的路上,因你的重量而留下更深的痕迹,让别人观察。今天兰州的艺术生态和10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所变化的是人的想法。兰州来京的艺术家的生存状态也没多少变化,变化的仍然是人。兰州艺术家林兵的一件装置作品挪用谢德庆的一句话这样写到:“存活就是艺术”恰好反映了一种艺术生态。随着发展,像90年代一整批从兰州到北京的、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单纯方式追求艺术梦想的艺术家也许不会再出现,但无为之地的无为精神还会继续,这就是轮回。兰州的原有艺术生态也会随着时间变化或消失,但这些过去的痕迹还会保留下去,成为某种意义上兰州艺术生态的象征。正如辜鸿铭在《中国人的精神》一书中所言:“……中国人的精神是一种心灵状态,一种灵魂趋向,你无法像学习速记或世界语那样去把握它---简而言之,它是一种心境,或用诗的语句来说,一种恬静如沐天恩的心境。”
2007.北京通县
杨志超